一个储存回忆的旮旯。

【平和】Remember To Forget(31~完结)

【叁拾·壹】

 

婚礼教堂位于米花町二丁目。

 

工藤新一挑选了离家最近的一间教堂,打算举行一场简简单单的西式婚礼。可等到远山和叶到达的时候才发现已经落座的宾客都不算很多。

 

距离婚礼开始还有一个小时,按照前一天跟毛利兰的电话约定,远山和叶在进了教堂以后没有直接落座,而是绕过走廊径直到达了新娘的化妆间。

 

很久之后远山和叶已经记不起当初是带着怎样的心情去听毛利兰讲述那段往事的,她唯一还能清楚的记得的只有那一句足以支撑着她走完整个人生的话。

 

半年前在经历了巨大的失落以后,服部平次没有选择立刻回到九州。他离开了东京回到了大阪,一连把自己关在房里整整三天以后,他给工藤新一打了个电话。

 

他在电话里说:喂,工藤。按照理论来说失忆也算是一种病对吧。

工藤新一回答他:Yes。

 

然后他就立刻跟得了中二病的青年一样在电话那头乐到不行:这不就成了!我这是病,我去看病不就得了!

 

这次关西侦探仍然没有给关东侦探说第二句话的机会,就又掐断了线。

 

失忆如果也能治好的话,这事发生的概率跟让人起死回生几乎是差不多的。

 

可面对当时那个状态的服部平次,工藤新一开不了口。

 

然而就算服部平次愿意掏空家底开给自己治病,也没有一家医院愿意接受这样史无前例的“病人”。再后来服部平次差点被当做神经科跑出来的病人被医院的工作人员抓起来,这家伙才终于死了心。

 

没能治好自己的关西侦探再次给关东侦探打电话:喂,工藤,他们说我得的这玩意是不治之症。

 

这回工藤新一没话说了。

 

然后电话那头就继续说下去:我不能用现在这个样子再去见她……

 

这下子电话两头的侦探同时沉默了。

 

再惊为天人的智商有什么用,再出类拔萃的推理能力有什么用——

 

当年变成江户川柯南的工藤新一不一样对门内独自哭泣的毛利兰毫无办法。

如今忘记了过去的服部平次不一样对一走了之的远山和叶束手无策。

 

再后来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那就是真的有医院接纳了服部平次这位“病人”。

 

当工藤新一得知这件事赶去大阪以后,才明白这其中又是隐藏着多么凄凉的真相。

 

如果说到那时候还有谁没有发现服部平次的不同,那也许只有当时选择对一切充耳不闻的远山和叶。

 

当初那场爆破几乎震坏了服部平次的耳朵,后来他就留下了常年头疼的后遗症。可当时所有的不以为然直到某个瞬间真相浮出了水面,才恍然顿悟现实的太过残酷。

 

两年以后的服部平次,彻底失去了左耳的听觉。

 

他被父亲押进医院接受治疗,濒临完全失聪的右耳在长达半年的治疗以后终于恢复了百分之七十的听觉。

 

那些日子当他垂头丧脑的被软禁在病房里不得外出时,就每天每天坐在窗前对着手里的护身符发呆。当每一次治疗以后想要偷偷逃走再被父亲抓回来的时候,他就像是得了失语症一样一言不发。

 

直到半年后的那一天终于耐不住服部平次的央求,工藤新一帮他逃离了医院。

 

记得在送他乘坐那班飞往九州的飞机前,工藤新一问过这样一个问题:你用现在这幅模样去见她,就真的没关系吗?

 

然后他的回答是:忘记就忘记吧,又有什么关系,反正明天陪在和叶身边的人还是我啊。

 

站在航站楼落地窗前面的服部平次笑的一脸灿烂,仿佛这世界上所有的苦难都是不存在,仿佛发生在他身上的一切不幸都只是幻象而已。

 

至始至终只想到了远山和叶的那个笨蛋,根本没有听懂工藤新一问题本意的那个笨蛋。

 

面对着那样的服部平次,工藤新一连一句“笨蛋”都骂不出口。

 

不是不会难过,而是已经没有更多的时间用来伤悲。

 

已经失去的挽回不了那就要紧紧抓住此刻所拥有的一切。

 

笑得没心没肺的服部平次没有说出这些话,当然他也绝不可能对谁说出这些话。

 

在那个时候他的心里仍然只是装满了对远山和叶的亏欠与心疼,急于补偿一切的想法完完全全填满了他的整颗心脏。

 

所以他根本看不到自己,也根本来不及去心疼那个已经遍体鳞伤的自己。

 

 

【叁拾·贰】

 

破碎开来的记忆终于在此刻连成了一个完全的圆圈。,阴霾里埋藏的真相终于在这一刻浮出了水面。 

 

这庞大的让人来不及细细消化的事实,这些日子以来一直怀疑着却又不敢承认的事实。

 

漫无止境的心痛如同一波又一波的潮水开始肆无忌惮的拍打着远山和叶的整个心房。

 

一直以来故意忽略的这一切像是卷土重来的反手一击,让试图往前走的远山和叶重重摔倒在原地。 

 

你把喜欢关在门外,所以没看到它已经在岁月里开成了最美的花。

 

你让回忆留在过去,所以不知道它已经在时光里酝酿成最醇的酒。

 

为什么没有早点发现,为什么明明知道这一切却在潜意识里不敢承认。

 

非要等到快要来不及的时候才想起应该伸出手去,去挽留这份自己绝对不能没有的情感。

 

 

你拼命想知道自己是不是忘记的时候,就会记得越清楚。

 

当再也不能拥有,再也无法触碰的时候,你唯一可以做的事情就是令自己不要忘记。

 

十七年的回忆像是沙漏一般,随着时间经久变得越来越少,远山和叶不去想,不去看,不去听因为她笃定了要去忘记就不能回头。

 

因为她太懦弱,太害怕痛苦。然而她拒绝回到过去却又无论如何忘不掉回忆里的人。

 

 

两年前离开东京的那一天,她什么也没有留下,不是因为没有值得留恋的而是她知道这条不能回头的路如果从一开始就无法彻底阻断的话,千丝万缕的不舍就会永远没完没了。

 

明明可以去更远的地方,明明可以彻底斩断所有线索。可是最后她还是选择了父亲的老家,潜意识里她在等,她在等一个微乎其微的可能。

 

这两年的独居生活很狼狈,她没有亲人没有朋友,翻天覆地的改变一度让自己快要撑不下去,所以她拼命地忙碌不过是为了让自己没有可以喘气的间隙,让汹涌的回忆与想念没有趁虚而入的可能。

 

然而思念并没有就这样被阻绝,十七年的时光远远比自己想的要来的根深蒂固的多。

 

也就在她真的快要撑不下去的时候那个微乎其微的可能似乎也终于发生了。

 

两年以后那场突如其来的重逢她感到了莫大的幸福,因为那就是潜意识里一直在等待的一个结果。可是一个掏空了回忆的他那么真真切切的温柔再一次让她退却了,这突如其来的,仿佛回光返照的最后一道曙光只让远山和叶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惧怕。两年的孤独沉淀已经让她习惯了被伤害,被遗忘,而不是被珍护。

 

最后她跟自己的战争还没有消停,他却已经再一次选择了离开。

 

这无疑是命运最最残酷的一巴掌,逼着她再也不能回头。

 

她终于认命地承认,这就该是他们之间最后的结局了。

 

可命运多么荒唐,她垂死挣扎在生死边缘时唤醒意识的是那张早该忘却的笑脸,她流着眼泪活了过来埋怨自己太过懦弱,该死的记忆没有连根拔起就会在某个不经意间再次恣意疯长。

 

巨大的苦痛让她终于尝试着跟命运妥协,没有办法忘记就记着好了,没有办法不去想念就任凭思念泛滥好了,非要见面的时候就不要顾忌地见面好了,只要守着最后的那根底线,只要这双手牢牢地扣紧不再轻易交给他人,命运也无可奈何不是吗?

 

但如果,这所有所有的苦痛都是镜花水月的幻象,都是残酷命运强加在她身上的诅咒,那么等到所有的真相浮出水面,她要怎么正视这已经无限荒凉的岁月还有这岁月里一点点消蚀的自己?

 

这平白无故分开的两年,这纠纠缠缠快要散成一盘沙的炽热情感,要谁来赔偿?

 

又是谁该把这些年原本属于她该有的幸福快乐全数归还?

 

半年前他不是一声不响地就离开的,紧挨着的两间卧室加上老住宅糟糕的隔音效果,她分明听到了那天夜里他接到了一通电话。

 

后来他拖着行李箱离开的时候也曾轻轻叩响过隔壁卧室的房门,而痛下决心选择避而不见的自己没有给予任何的回应。

 

半年后对于他的再次出现她没有惊讶,仿佛内心深处她早就预料到了会有这样一幕。

 

只不过隔着这多出来的半年空白和他态度的巨大转变,远山和叶慌了阵脚。

 

直到那天说服自己决定开诚布公的与他交谈一次,是她内心煎熬最终选择的妥协。

 

她在等他开口,等他对她说清楚他离开的缘故,等他为这半年的分别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她在等他开口,等他对她道清再次选择回来的理由,等他为这所有所有的纠缠不清给出那个脱口而出的缘由。

 

可他什么都没说。

 

他只说不想再去找回那些回忆了,属于彼此的十七年的回忆。

 

而她就真的断了那些幻想的源头,再一次自嘲那些多到无处安放的可笑情感。

 

 

【叁拾·肆】

 

“因为他没有完成最后的治疗,所以以后还是有可能会出现完全听不见的情况。”

 

事到如今你简直不能说服自己去相信,这个荒唐可笑的理由。

 

那一天在时间背后的记忆一点一点清晰起来的画面里,他的身体颤抖起来的那个瞬间根本不是因为别的,而是他未完成该有的治疗以后出现的不适症状。

 

是不是应该庆幸,那个不偏不倚的时间点。

 

因为他没有听见那句话,所以他后来的那些行为终于有了最好的解释。

 

因为他没有听见那句话,所以少年羞红了脸说出那些情话的时候才那样真真切切让人动容。

 

 

然而,自顾自己感受的时候,为什么没有回头看看他呢?

 

应该看看那个委屈着自己,拼命逞强着的他啊。

 

明明已经那么熟悉他所有的关怀,他的温柔和他的小孩子脾气。

 

明明是没有回忆支撑的人,却依靠着那些残存的依恋一步一步的向你走来。

 

面对这样不遮遮掩掩,直白的有些可爱的服部平次,你不是早就束手就擒了吗?

 

远山和叶重重的摁下门把,朝着走廊的方向走出去。

 

 

【叁拾·伍】

那个家伙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出现在自己的视线里的。

 

他身着深蓝色的正装,搭配一条红白波点的领带,颜色错乱的蹩脚搭配让他看起来倒像是婚礼上聘请的一位搞笑司仪。

总是大大咧咧没个正经明知赶赴的是如此正式隆重的场合他居然还把西装外套的袖子朝外翻了一套,纽扣也是应付式地只扣住了最上面那颗,脖子里那根衬得整个人无比滑稽的领带同样被这位不省事的主没好脾气地松了又松,他就站在宾客间外走廊最右的一隅,正对着来来去去的人群神色紧张地四处张望。

 

她显然清楚他在找什么。

 

就在下一秒钟,他稳住了摇摆不定的视线,掩藏不住的欣喜让他扬起了嘴角,他伸出手朝着认定的方向拼命招手。

 

他找到了她。

她看到了他。

就像所有的狭路相逢一样。

 

远山和叶放下了原本抹掉眼泪的手,对着那个方向停下了脚步,隔着一条走廊的距离,隔着来来往往的人流,隔着两年来的空白过往,隔着所有所有还不能言明的情感,她突然看到了曾经模糊在脑海里的某个画面。

 

那是所有的苦难开始以前,远山和叶最后一次见到的服部平次。

 

他挺拔的身影,他坚毅的脸庞,他扶正帽檐的好看姿态。

 

他在夕阳下越走越远的背影,他一步一步迈出去的坚定,他最终消失在人群中从此在自己的世界人间蒸发。

 

这个画面一点点地鲜活起来了,像是神来之笔浓墨淡彩地轻轻一挥,细致到每个细节都栩栩如生,就连毛利侦探所楼下街道的每处色彩都如同昨日再现般全部清晰浮现。

 

恍然间时间仿佛伸出了手,它拨开了一道道人群,它擦干远山和叶眼角的细细泪珠,它让整个世界变成了黑白,只留下她心心念念的那个身影依旧鲜活的色彩。

 

然后曾经被刺痛而泪如泉涌的眼睛,终于重新看到了黑暗尽头的光线。

 

逆着那道光线,远山和叶看到了与记忆里并无二般的服部平次。

 

他一点都没变。

 

从爷爷那里遗传来的黝黑皮肤,天生就又大又圆的乌黑双眸。他笑起来的时候眼睛会眯成一条线,咧着嘴露出两排整齐的牙齿,那是打着服部平次专属标签的笑容。

 

那是被远山和叶曾当作珍宝一样的笑脸。

 

她看到了他开开合合的嘴。

 

她知道他吐出的那三个音节——和叶。

 

惶恐?紧张?害怕?

 

嗯,最强烈的感觉是欣喜对吧。你听得到的,嘈杂的人声阻隔不断的那两个字由远及近地传到你的心里,分明是一份微微膨胀的幸福感。

 

所以就算他是笨蛋,他依然迟钝得无可救药,可你已经决定了是吗?

 

你决定原谅他。

你决定回到他身边。

 

两年的时光里一点点锈蚀的过往在岁月顽石的摩挲下,终于掉干净了它原本锈迹斑斑的外壳,裸露出它最干净澄澈的模样。

 

当初为什么不愿意承认,他发着高烧连夜来到自己身边的那天那一句“可我知道你是谁”从来不是什么客套的安慰,而是一句真真切切的表白。

 

那个时候他匆匆忙忙地连夜离开以后留下的护身符不是所谓要划清界限的证明,而是一份无声并笃定的承诺。

 

独自承受了那份巨大苦痛的他,仍然把自己摆在第一位的他,傻到让人心疼的他,几乎是下一秒就该冲上去紧紧拥抱住的他。

 

那个时候无法坦率面对的自己,那一段选择一走了之的虚幻岁月。

 

他没有离开,他依然站在原地朝你用力地招手,他在说“嘿,我在这儿呢。”

 

没有了过去回忆的他,忘记了所有过往的他,却始终没有离开一直等待着自己回头的他。

 

十七年的回忆在人的一生中到底能占多少的分量。

等我们一转眼变成了七十岁的模样,关于那十七年的记忆还会留有多少。

 

曾经以为那些伤痛很重很重,重到必须忘记,必须切割。

然而最后才明白那些原来都很轻,很轻,轻到早已经被时间磨掉了棱角,模糊了边框。

 

我以为我们的十七岁遍体鳞伤,可原来忘记有你的十七岁才一碰就疼。

 

【叁拾·伍】

 

直到眼前一黑远山和叶才终于反应过来他已经走到了自己面前。

 

他咧着牙笑的眼睛都眯成一条缝,双手插兜朝她探下身子。

 

“和叶我今天是不是很帅?”

 

短短的一个简单问句,像是一个小魔术,变成了一根细长的线钻进了她的耳朵里。

 

痒痒的,痒痒的。

远山和叶眯起眼盯着眼前人,愣神一会才终于“扑哧——”一声笑出声来。

 

十七岁的服部平次腆不下脸问这样的问题,因为他很自信,又或者因为他怕得到肯定的回应而害羞。

 

可是二十岁的服部平次穿着花里胡哨的一身衣服仍旧撇着一张人畜无害的脸满心期待自己的回答。

 

十七岁还是二十岁。

 

记得还是不记得。

 

唯一不曾改变的是他那颗,从没有动摇过的,一直深爱着远山和叶的心。

 

远山和叶微微侧目,抬手抚平他外套右肩上隆起的褶皱,接着重新对上他笑意盈盈的眼睛,原先想要板着脸一顿揶揄的想法在一触碰那双载满爱意的眼睛时,终于泄了气。

 

她仰起脸,嘴角终于浮出了最好看的弧度。

 

“嗯,平次你……永远都是最帅的!”

 

 

 

——正文完——

 


评论(13)
热度(125)
  1. 共8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
© 五月冬至半 | Powered by LOFT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