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储存回忆的旮旯。

【旧时光】平凡之死

背景:故事还得从那一年的清明节说起,余周周林杨回到山海市给周周妈妈扫墓。

晚饭的餐桌上大舅妈做了一道莴笋炒肉片。

那是周周妈妈的拿手菜。



你好旧时光同人/林杨×余周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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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饭过后回去的路上,林杨突然变得有些不寻常的沉默。余周周心疼他这两天来的奔波,觉得他一定是太累了,提出回程由自己来开车的建议,但林杨却扳回她高高举起的那只手,将她塞到副驾驶的位置上,仔细听大舅妈嘱咐了一番,才绕回驾驶座,冲夜色里的人们招了招手。

这几年,对于林杨的一切,余周周变得格外敏感。他下意识的一个动作,突然沉默的几分钟,又或是眼神里几下飘忽不定的闪烁,都很难逃得过余周周的眼睛。

即使是在她已经很累的情况下。

从山海市到北京是三个多小时的车程。因为临行已经是夜里十点多,等余周周和林杨一路折腾到了家,已是凌晨两点多。

他们并排在玄关换鞋,林杨的手如往常一样自然地拉住了她,等她穿好拖鞋才放开,再自顾自地去穿自己的那双。将大舅妈送的东西送回厨房冰箱,站在厨房没有开灯的黑暗里面,林杨突然转过身来,喊住了已经窝在沙发一端,昏昏欲睡的余周周。

他问:“周周,你饿吗?我给你热点带回来的菜。”

余周周的胳膊撑在沙发扶手上,听见林杨的声音之前,她差点就以那样的姿势睡着了。她本想拒绝,节前连续的加班,以及这两日的奔波,她其实已经累得连话都不想说,但她抬起头,目光对上对方的,时间只停滞了几秒钟。她冲着自己心爱的丈夫,温柔点点头。

她说:“好。”


大舅妈晚上在餐桌上说的那些话,余周周其实并没有太听到心里去。妈妈的拿手菜是莴笋炒肉片,她记得。但她不记得那个味道了。同样的食材碰撞,味道总不可能天差地别,她没觉得今晚大舅妈烧的那道菜有多逊色,属于妈妈的味道绝大多数情况下也不过是因为,那一口的饭菜里掺了太多的爱。

所以才难忘。所以才特别。

凌晨三点左右的北京也安静了下来,远处的灯红酒绿依然不知疲倦,自顾自美丽着。林杨背对着余周周在厨房里忙碌着,他低下去的头,耷拉下来的肩膀,在今晚的沉默里透出一丝格外让人心疼的落寞。余周周撑着头坐在他身后,她似乎清楚是哪一环出了差错,但她又明白,自己不该做那个首先开口的人。

所以,她在等。解开心结的过程就像一个害怕鲜血的医生却偏偏要去缝合一个伤口,克服恐惧的第一步总是困难的,但只要迈出了头,伤口会被缝合,流血会被止住,疼痛也会消失。

林杨没有让余周周等太久。料理台上的砂锅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将大火转成小火以后,林杨终于先开口,打破了今晚的沉默。

“周周。”他的声音很轻。“其实我偶尔会想,假如那个暑假我没有去找你就好了。明明好好地忍耐了三年,再多忍耐一个暑假就好了。”

林杨背对着余周周站着,厨房里能听见他剥开豆荚的声音,和他略微颤抖的呼吸声。

他穿着她平时穿的那件粉蓝色围裙,在日光灯温暖的照射下,像是镀上了一层柔柔的轮廓,余周周以为是自己眼睛花了,她揉揉眼睛再看他,他手里的动作已经停顿了下来。

这个话题在某种意义上算得禁忌,所以平日里他们会很默契地绝口不提。很久很久以前,余周周也不是完全没有怪过林杨。她怪他,为什么偏偏在那一天约她,她更怪自己,为什么没有舍得拒绝他。

但,我早就不怪你了,林杨。

我不怪你了,因为那本来也不是你的错。

我那个时候只是自己无法承担所有的自责,所以希望有人来分担一点。

这些年来,她偶尔对他这样说。不掺安慰他的成分,她也真的希望,他们可以一同放下这段过往。自责和排斥的情绪就像慢性毒药,它不能给你一次性的痛快,只是让你反反复复发作,再反反复复地备受煎熬。

厨房里太安静了,能够从半开的窗户里听见远远的汽车鸣笛声,有时急促有时短缓,混杂着模糊的人声,一阵一阵从远处传来。

这个世界每天都很忙,忙到有人忘了怀念,忙到有人忘了过去,忙到余周周以为,他们十六岁的那年夏天,应该已经过去很久很久了。

但站在眼前的自己的丈夫,已经二十八岁的林杨,他还被过去的束缚抓着,他禁锢了十六岁的林杨,让他还停在那年夏天,迟迟不能长大。

余周周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她站起来朝他走过去,双手从他的臂弯里穿过,把整个人的重量都加在他背上,她闭上眼睛,一反常态地靠着他宽大的背蹭了蹭。

“可是林杨,”余周周一字一顿,认认真真,“我现在已经很幸福了。我觉得,我已经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余周周了。”

林杨的背很温暖,他身上那股熟悉的味道让余周周很安心,她圈在他身上的手臂轻轻收紧了一点,她想安慰他,也想解救他。

我们的十六岁不是昨天,它已经过去了很久很久,久到我无论多么努力回想,也想不起它曾经清晰鲜活的模样。可能我无论多么努力去淡化那些灰暗的部分,它们也绝不会从我记忆里消失,但是我的回忆里,从来都不是只有灰色。

在游乐场一眼就认出我的少年,重新出现在我面前,认认真真想要重新认识我的少年,他那么努力地喜欢着我,他姿态放低的讨好,他不计回报的给予,我绝不能,让那样鲜活美好的少年,成为他记忆里不敢回望的曾经。

林杨握住余周周的手,说:“我只是觉得,你原本可以更幸福的。”

余周周不明白,这个“更”的意义在哪里呢?


人生就像在解一条复杂的数学题,我们在前往答案的路上会抓住各种各样的条件,有些是必要条件,有些是多余条件,林杨说的“更”,大概类似于把所有的多余条件统统剔除,这样,在求证X的路上会更顺利。

可我们无法预知未来。

世界上也没有如果。


时间洪流只能朝着一个方向走,谁也不能阻止它前进。有些苦难和不幸,尽管终究无法被归于有意义的存在,但我们能做的,是在幸免于难以后,抛开一切活下去。

即使世界上真的有时光机器,余周周觉得自己,也并没有足够的勇气选择重来。没有人能够预知重来以后的结果和意义,如果故事的结局可以重新被改写,那么命运会不会要她拿其他的东西去交换。

时间会不断自我修正,命运的天平也绝不会偷偷倾斜给任何一端。

“周周,”林杨的声音开始沙哑,像是一把生了锈的木吉他,“……是我的错。”

这一刻,余周周的手终于泄了劲儿,从林杨的身上滑了下来,她突然低下了头,声音也变得闷闷的。

“……那么林杨,米乔的死,是谁的错呢?”

林杨一下子把背挺得僵直。他不太确定自己刚刚听到了什么,他也不太确定那是他身后,周周发出的声音。

“是米乔爸爸的错吗?如果他的态度坚决一点,不放任米乔胡来,早点让她休学住院接受治疗。她也许能够好起来的。”

“还是米乔自己的错?”

“又或者,我们也有错?”

林杨转过身来,眼睛里有没有收拾妥当的震惊和不解。他不敢相信刚刚自己听到的那些话来自余周周,因为她说的每一个字,都好像一把尖刀,划开了他的心脏,然后往里面装进滴滴答答的定时炸弹。

他不知道炸弹的引线被谁抓在手里,也不知道会在什么时候被拉响。

“都不是。”

深夜干冷的风从窗户里吹进来,因为这几日的舟车劳顿而无比疲惫的余周周,几乎感觉自己能被那一阵飘渺的风吹得站都站不稳,但她非常坚定地看着林杨,把最后的那三个字吐得掷地有声。

“林杨,”她的声音里满满疲惫,几分沙哑却显得格外温柔,“……米乔大概只会怪我,甚至会想打我,问我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说出这些莫名其妙的鬼话。”

“你知道的,我们都没有错。”

“我们每一个人,都没有错。”

林杨,我们要接受这个平凡的世界,平凡的自己,和平凡的离去。人的一生如此短暂,悔恨和遗憾却能在这短短的一生中,如影随形地蚕食我们的幸福快乐。不是所有的遗憾都要有人来为之承担责任。幸存者同样在砥砺前行,负隅顽抗。

死亡只是这场生命旅行之中,最严苛的一道关卡。它像一个断点,更像一个终点。因为死亡的到来,有些故事永远的变成了未完待续,但那不是所有故事的终结。

至少属于我们的故事,因为你在那个夏天的突然出现,而在彼此的生命里占据了更长的量度。

所以十六岁的林杨,没有做错任何事情。

那个本来“再也不和余周周一起玩了”的林杨,他变成大人,回到了余周周的身边。他让那个差点无疾而终的故事重新揭开了新的篇章,并将它无限延伸,变成了一生的长度。

所以,你不要圈禁他,不要绑架他,不要苛责他,不要让他迟迟留在悔恨中,迟迟不能长大。

“林杨,你还记得我在我们的婚礼上说的那句话吗?”余周周突然笑起来,歪着头向自己的丈夫发问。

林杨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有说出来,他的眼眶一点点泛红,有什么东西恍惚间就要落下来。

余周周自己接过了话头,她的眼睛里闪着盈盈的光芒和满满的爱意。

“我不会担心世界黑暗,也不惧怕失去太阳,因为我有这世界上只属于我的,独一无二的太阳。”




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余周周慢慢看到自己的丈夫眼里盈满了泪水,那些晶莹剔透却如同毒液一般的液体最终在这个愈发趋于平静的夜晚突破了重围,下一秒林杨紧紧拥住了她,他在她的怀里哭得断断续续,咸湿的泪水打湿了她的肩头,余周周伸出手,一下一下地顺着林杨的背。

她觉得今天她得拿出一点对待小孩子的耐心。

因为她在送十六岁的林杨离开。



窗外,北京的天也好像终于要亮了。

Every day is a new day.

-END-


*周周婚礼上的那句台词间接引用了《白夜行》中女主雪穗的一段话。

原话是:

我的天空里没有太阳,总是黑夜,但并不暗,因为有东西代替了太阳,虽然没有太阳那么明亮,但对我来说已经足够,凭借着这份光,我便能把黑夜当成白天,我从来就没有太阳,所以不怕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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